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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文小说网 -> 玄幻魔法 -> 小楼传说

正文 小楼传说第43部分阅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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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没有刀光剑影,没有厉叱大喝,只有天地之间,仿佛凝固了的气流。只听得噼啪叮当之声不绝,房内的摆设一一碎裂,四处气流激荡,唯有两人周身一米之处,却如空间静止一般,桌上酒壶碗杯菜肴则是纹丝不动,仿佛在同一屋内,却身处两个不同的空间,一处风雷激烈,一处风和日丽。

    &a;nbsp;海天阁主一笑长笑,他站立,后退,撤步,拂袖,天地间,那激荡的纵横剑气倏然不见,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一样,狂风过后,一切,云淡风清。

    方轻尘依然稳坐位子之上,一手悠闲地执杯,轻轻抿了一口酒,微笑道:“好酒!”

    两人交手不过一瞬间,方轻尘淡然微笑,悠闲得像是弹一首曲子、品一杯好茶一般,而海天阁主却是全力以赴,犹如一支出鞘的剑,锋芒毕露,若单以内力相较,高下之分,其实已是显而易见。

    海天阁主哈哈大笑,抱拳笑道:“方侯果然名不虚传,在下佩服!”双拳张开,十指缓缓散开,指间柔和的白光闪现,他十指轻弹,指法变幻莫测,宛若弹出绝美的音符,然指尖劲气凝若实质,无形指气破空而去,发出裂帛也似的声响,震撼人心。

    他身不动,只是这么十指轻弹,悠闲得仿佛吹一曲箫、弹一首琴,偏偏指风所到之处,无物不化为齑粉。

    方轻尘宛如不曾见到那凌厉威势的指劲,更不曾见着道道指风直冲自己而来,他左手执壶,修长稳定有力,右手轻按壶盖,专注且一丝不苟地往杯中注酒,淡碧色的酒水飞流直下。正在此时,指风袭来,直冲而下的酒水却突然调转方向,猛然化作一股水箭,在半空中分而化三,迎向指风。但听得嗤嗤声不绝,三道酒箭力尽而化作点点水滴,飘飘扬扬洒落,纵横交错的指风却无声无息消散。

    方轻尘早已倒满一杯酒,这时抬头,朝海天阁主一笑,举杯一饮而尽,又指指桌上另一杯酒。

    海天阁主洒然一笑,重新入座,举起酒杯,也是一饮而尽,淡然说道:“方侯敬酒,在下自当笑纳,来而不往非礼也,在下也敬方侯一杯!”

    他动作甚快,手一伸,仿佛掌上有极大的粘力,酒壶及酒杯皆自方轻尘手边倏地飞向他那一头,掌力一催,酒水如喷泉一般直接注入方轻尘的杯中,他举杯递向方轻尘:“请!”

    方轻尘神色微动,伸手去接杯,两人一递一接,动作仿佛定格一般,极缓极慢,却又似极尽天地变化,一来一往之间,也不知变化多少招式,或挡或拂或剌或挑或封,偏偏指间变化极细微,若非同一级数高手,竟是毫无所察。

    说来话长,其实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,两人客客气气,犹如一般宾主,各自推让片刻,方轻尘便接过酒,痛快而饮。谁又知道,海天阁主在一瞬间共有百种变招,真气运转极至,却偏偏每一丝变化总是被方轻尘轻描淡写化解,那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的招式,竟似已到了无色无相,羚羊挂角的境界。虽然海天阁主功力深厚,招式繁杂高明,但屡屡受挫,心中气怒交加,几乎一口真气走岔,勉强维持淡定的神色,只是笑容难以遮掩的惨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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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正文 第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(中)作者 天使

    更新时间:2008…7…23 14:31:19 本章字数:4254

    第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(中)作者 天使     虽然海天阁主功力深厚,招式繁杂高明,但屡屡受挫,心中气怒交加,几乎一口真气走岔,勉强维持淡定的神色,只是笑容难以遮掩的惨淡。

    忽听得琵琶声倏然自屋外传入,曲调缠绵清越,如梦似幻,屋内两人都是精神为之一振,侧耳倾听。

    清丽琵琶声中,一缕歌声乍然响起:

    “行相思,坐相思,两处相思各自知。相思更为谁?朝相思,暮相思,一日相思十二时,相思无尽期。”

    情思惘惘,相思情浓,悠雅的声音中,仿佛诉说着少女刻骨的爱恋。

    花自飘零水自流,想当日姹紫嫣红,今日零落成泥,随流水转堕风尘,向谁去呜咽诉不平?是花耶?是人耶?

    繁华三千皆如梦,梦不尽谢桥悠悠,不如归去,不如归去。

    倾情一弹,只为君歌!

    一曲尽了,满室皆静,惟有海天阁主勾唇微笑,静静注视方轻尘,一双眸子流光溢彩,带着几分魅惑,说不出的奇异。

    方轻尘扬眉,一双眸子如墨玉般清澈剔透,不染半分尘埃,直视海天阁主双眸,淡然笑道:“好曲好歌,当浮一大白!”仰头饮下一杯酒,朝海天阁主抱拳笑道:“多谢阁主款待,在下俗务缠身,先行告退了!”也不待海天阁主答话,竟自匆匆离去。

    “呵呵,美人泪,胭脂醉,芙蓉帐暖,红袖添香,何等风流潇洒,只可惜方侯爷不懂怜花惜玉,居然也会落荒而逃,稀奇啊稀奇!”带着几分淡淡讥讽的语气,纳兰墨翩然而现。

    “自然是比不得纳兰大杀手你久经红粉阵帐,在下甘拜下风,佩服佩服!”方轻尘没好气地白了那个无良男子一眼。

    “哼哼!海天阁主风无痕如何?”

    “高手啊!”

    “废话!”

    “他前后共用了兰花拂穴手、拈花指、灵犀指、无影剑、袖底乾坤、劈空掌、白眉针七种武功,难得的是变招之快,真气转换之自如,简直闻所未闻,与你相较,怕是不分上下。”

    “啧啧,唐门暗器也会使,了不起呀!那么柳飞絮呢?她唱那曲子什么意思?”纳兰墨一向自大,居然对方轻尘那句“不分上下”不加反驳。

    “琵琶勾魂,清歌摄魄,再加上风无痕双眸的摄心术,你自己试试看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哈,柳飞絮最厉害的可不是琵琶清歌,月影之下,倾城一舞,据说世上没有几人能够完全不心动,居然没有跳上一曲,莫非方侯不值得月影全力一搏?”

    方轻尘神情恍忽,怅然之色一闪而逝:“问题是有你这个天下第一杀手潜伏一边,海天阁又何必自取其辱?”

    “啧,真难得你会恭维我!”纳兰墨一笑,却又忍不住哼道:“既然如此,你我联手,何不将风无痕当场拿下,也免得你成日提心吊胆,作那许多未雨绸缪之事!”

    方轻尘无奈地摇摇头:“你以为我不想么?风无痕又何尝不是存着若有机会便一举格杀我的想法?只是武功到了海天阁主这样的境界,纵然不敌他人,至少也能够全身而退,只要他不想死战,就没办法拦下他,自然对我也是同样。我当时听那琵琶曲子,若是有半分动摇,只怕已是海天阁主手下亡魂了!”他悠悠叹了一口气,斜睨了纳兰墨一眼:“何况,你会愿意和我联手?”

    “哈哈,小尘尘,还是你了解我!如果你有性命危险,我二话不说,自然是全力出手,但要让我杀手变打手,嘿嘿,杀手也有杀手的角度嘛!”

    “江湖风波恶呀,纳兰公子!”

    “切,老子是天下第一逍遥之人,什么狗屁江湖,老子还不是混得风生水起?”纳兰墨极度嚣张地给了方轻尘一根高高竖起的中指,狠狠鄙视一下某个不敢混江湖的权贵高人——

    碧瓦琉璃,亭台楼阁,姹紫嫣红,百花争放,既有肃穆庄严的重重殿宇,也有清幽雅致的园林流水。历时梁国三代帝王、耗尽无数百姓血汗的旧梁皇宫,在天下各国宫殿中,论起气派恢宏,华贵高雅,绝对是首屈一指。九重宫阙静静肃立,冷眼旁观一代又一代的王朝更替。

    方轻尘穿过回廊,拍拍额头,只觉有些微的晕眩。

    适才宫里举行宴会,招待各国使节,方轻尘名气之响亮,连他自己也未曾意识到,结果被各国使臣左一句恭维右一下敬酒,他本就不像劲节那么擅长喝酒,几轮敬酒下来,竟是眼冒金星,有了五分醉意。幸好燕离及时为他解围,他借机尿遁,跑了出来。

    此处回廊建在荷池之上,一阵清风吹过,带起一片清香,似乎清醒了几分,摇了摇头,想起众人纷纷灌酒的场景,还是有些后怕,干脆倚着栏杆,静静远眺美景。

    忽见远处悦芳亭人影晃动,一个优雅美好的身影朝自己点头微笑。那身影是如此出众,万千芳菲中,惟见她一抹嫣红丽影,说不出的雍容华贵。

    方轻尘轻轻一叹,既然相遇,总不能视而不见吧?慢慢踱步走上前去,微笑点头:“娘娘安好!”

    梁妃脸色有些微的苍白,朝方轻尘欠身致礼,含笑道:“许久不见,方侯风采更胜往昔。”

    方轻尘一侧身,不敢受她大礼:“娘娘这是何意?”

    梁妃一脸哀伤悲切:“本宫虽身在后宫,却也知方侯英雄盖世,实乃我大燕栋梁之材、擎天之柱,本宫父王一时为小人蒙蔽,口出恶语,侮辱方侯,本宫实是心痛惭愧。还望方侯大人大量,不予计较,本宫代父王向方侯请罪!”说罢,又是深深一躬。

    方轻尘哭笑不得,往后一退,正色道:“娘娘何出此言?安邑王与本侯纵然有些许政见不同,却也算得君子之交,本侯亦不知安邑王何曾侮辱过本侯?既是小人搬弄是非,想来娘娘也是过虑了!”

    “方侯乃坦荡至诚君子,是本宫孟浪了!”梁妃微微一笑,正要说些什么,突然身形一晃,脚下一个趔趄,她身边侍女眼明手快,一把扶住她,惊叫:“娘娘!”

    方轻尘见她脸色苍白,神情萎靡,略一沉吟,忍不住问道:“娘娘身子可有不适?”

    那侍女眼神一亮,急忙说道:“娘娘最近一直食欲不振,精神欠佳,却总说自己身体无碍,不肯传唤御医就诊,侯爷,你倒是劝劝娘娘!”

    “红袖,不得无礼!”梁妃冷冷斥责贴身侍女,又朝方轻尘歉然一笑:“下人不懂规矩,方侯千万莫见怪!本宫只是胃口差了一点,约摸是最近杂事繁多之故,又哪有什么病了?红袖总是爱大惊小怪,倒叫方侯见笑了。”

    方轻尘皱皱眉:“小心些总是没错!娘娘还是请太医诊断一下才好!”

    梁妃一怔,终是不愿拂逆方轻尘好意,微微一笑,低声道:“多谢方侯提醒,本宫自会小心!”

    方轻尘点了点头。二人毕竟一是权臣一是后妃,相见已是于礼不合,更不宜长久相处,连忙向梁妃告辞。

    梁妃含笑看着他出了亭子,也往前走去,不料却不小心脚下一滑,一旁的红袖根本反应不过来,竟让她就这么直直跌倒在地,瞬间昏了过去。

    “娘娘——”红袖吓得魂飞魄散,凄厉大喊。一干随从更是骇得说不出话来,只是一味的脸色发白,全身颤抖。

    方轻尘已走出十步开外,听得红袖大叫,霍然回首,心中一惊,一个移形换步,掠至梁妃身边。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、上下之分,连忙伸手贴住梁妃后背输入一道精纯的真气。

    梁妃嘤的一声,悠悠醒转,却见自己倚在方轻尘怀中,不禁又羞又怒,伸手用力一推。方轻尘眼明手快,轻喝:“别动!”左手却及时抓住梁妃的手,两根手指轻轻搭在梁妃脉门之上,一眨眼功夫,便收回手,扶起梁妃,退后三步,偏过头,略有踌躇之意。

    “方侯爷,娘娘、娘娘怎会突然晕倒?现在如何了?”红袖急急扶住梁妃,抬头问方轻尘。

    梁妃已知自己错怪方轻尘,想到自己的鲁莽,不禁羞红了脸,垂下头,不敢看方轻尘。

    方轻尘淡淡一笑,宛若三月春风般温暖柔和,眸间一缕黯淡之色却是一闪而过,正要说话,却听得韩笑远远大叫:“方侯,原来你在这儿!陛下正急着找你呢!”

    韩笑跑了过来,见过梁妃,不由分说便拉起方轻尘,急道:“快走吧,再找不着你,陛下得找我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“就冲你这滑不溜湫的小鱼儿,燕离哪敢找你麻烦啊?”方轻尘一笑,转头对梁妃说道:“娘娘还是找太医看看再确诊一下,依我看来,应该是喜脉,恭喜娘娘了!”

    梁妃啊的一声,一手捂住嘴,瞪大了眼,整个人宛如雷击,一动不动,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方轻尘笑笑,拖着同样目瞪口呆的韩笑自行离去。

    梁妃目光复杂地看着方轻尘远去的背影,一手扯下一朵开得正艳的花儿,指间用力,瞬间,花朵揉成碎片,零落成泥。

    天还是那么蓝,花还是那么艳,草还是那么绿,名动京华的方轻尘还是那么卓尔不群文雅飘逸,却又分明,有什么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“轻尘,你总算来了!”

    宴会已结束,适才莺歌燕舞,宾主尽欢,方轻尘竟未注意到不过几日,燕离居然清减了几分,琉璃般透彻的眼眸仿似染上一层淡淡的悒郁。

    如果在早前一刻,或许方轻尘早就上前嘘寒问暖,只是此时此刻,方轻尘却只觉得心头一阵冰冷,仿佛灵魂在内心深处微微对自己冷笑:谁真正了解谁?谁又曾失去谁?

    方轻尘淡淡而笑,对燕离那份亲近中又透着不自然的疏离,几乎视而不见,他只是嘴角一直含笑,幽深的眸子,透出一股伤痛、一丝疲倦、一抹寂寞。

    两人默默相对,良久良久,燕离终于率先开口:“有一个人,或许你会有兴趣见着他!”

    方轻尘挑挑眉,闪过一丝疑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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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喂养纳兰处

    正文 第十九章 似是故人来(下)作者 天使

    更新时间:2008…7…23 14:31:20 本章字数:4131

    第十九章 似是故人来(下)作者 天使     两人默默相对,良久良久,燕离终于率先开口:“有一个人,或许你会有兴趣见着他!”

    方轻尘挑挑眉,闪过一丝疑惑。

    燕离没有让他一直疑惑,直接带着他往后殿走去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隐密的地牢,烛火幽幽燃烧,照得一片明亮。

    拐过几道弯,正前方一间小小的密室,推开门,一人垂头而坐。听见声音,那人猛抬起头,露出一张惶恐、惊惧、风霜的脸。

    方轻尘脚步一滞,讶然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!

    昔日,他锦衣玉袍,意气风发!

    今日,他王孙落魄,风尘满面!

    昔日,他门庭车马如龙,大权在握,嚣张跋扈!

    今日,他沦为阶下之囚,穷困潦倒,命在旦夕!

    人生,有那么多的不确定,人生,有那么多的如果与可能,如果早知有今日,还会种下昔日因么?

    “顾子舟!”方轻尘缓缓地、涩然地念出这个名字。

    那人蓦地睁大一双满是血丝的眼,呆呆地看着方轻尘,先是激动,而后却是惭愧、自卑、恐惧、无奈,忽然转身背对方轻尘,大声嘶叫:“你走你走!我不认识你!”

    方轻尘一怔,瞬间眸中却是闪过一丝了然,淡淡道:“子舟,你又何必故作不识?今日你我相见,只怕他日再无此缘份,难道你还不愿再见我一面么?”

    那人听得方轻尘“他日再无此缘份”这句话,身子不由自主微微颤抖,半晌,终于还是转过身来,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:“轻尘!”他一双眼直直地凝视着方轻尘,轻轻地、慢慢地说道:“真没想到,你我再见,竟是在这样的场合!你风采一如往昔,只是我早已尘满面鬓如霜,物是人非,我该叫你一声方侯爷吗?”

    方轻尘苦笑着摇摇头:“同学三载,又何必如此生分?你还是叫我轻尘吧!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却听得燕离一声冷哼。

    方轻尘回头看向燕离,不出意外地看到他脸色铁青,一双凤目流露出刻骨仇恨、滔天烈焰。

    眼前这个人,是那个轻轻一言便决定了他姐姐生死的纨绔子弟,眼前这个人,是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、害他家破人亡的权贵王孙,眼前这个人,无数次入他梦中,恨不能食其血肉碎其骨!

    顾子舟!

    旧梁权臣顾太师之子!

    这一天,等得太久太久!

    十岁的燕离,曾经苦苦守侯在太师府外整整一天,不吃不喝,就为了将他的容颜深深刻入心中。

    十岁的燕离,曾经义无返顾以血肉之躯冲向高头大马,不惊不惧,只为了手刃仇敌得报大仇!

    整整十年,整整十个寒暑!

    时光如流水,岁月悄悄改变了很多东西,唯一不变的是,永恒的深仇、刻骨的怨恨!

    十年前,燕家流不尽的碧血,十年后,惟有以血偿血!

    拳,握得那么紧,怒火,在眼底燃烧。

    “顾子舟,你逃到齐国时一定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天吧!你以为你那齐国皇妃的姑姑能够庇护你一辈子,当真是可笑之至!如今你被齐国当作大礼送予我大燕,是不是觉得很愤怒、很怨恨?哈,哈,你睁大眼睛,好好看看,我、是、谁?”少年天子出奇的愤怒,几乎扭曲了秀丽的容颜。

    顾子舟茫然地瞪着燕离,声音微微颤抖:“你是燕王!”

    “燕王?哈,你再仔细看看,我究竟是谁?!”

    顾子舟浑身一颤,燕离语中的冰冷、仇恨再清晰不过。他自知昔年犯下的荒唐事极多,再看燕离秀丽无双的面容,脑中一片模糊,自觉奇怪,以燕离如此出众的容貌,自己很难不留下深刻的印象,偏偏却是想不起哪桩罪恶,出神了半晌,不禁卑微地、小小声地问道:“你是、你是哪一年进府的……呃……”

    燕离怔了一怔,慢慢回过味来,难道顾子舟竟将自己当成是他昔年玩弄的禁脔?一念及此,不由怒不可遏,一掌挥出,正中顾子舟胸口,登时将他身子击飞,一口鲜血在半空中喷洒出来。

    顾子舟全身缩成一团,趴在地上咳咳又吐了几口血,燕离那一掌虽重,却未附带内力,暂时还要不了他的命。

    方轻尘轻轻一叹:“燕离,不用逼他了,他根本就记不起来当年燕家的惨剧!”

    忘记了?记不起来了?

    当年的燕翎何等倾城倾国,在顾子舟眼中,也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玩弄亵渎的可怜女子!

    当年的燕飞何等忠心为国,在顾子舟眼中,也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捏死贱踏的小小官员!

    所以,他记不得燕离是何人,记不得燕家的悲惨遭遇,记不得自己曾经做过的罪孽!

    只因,他遇到的“燕家人”实在太多太多了,又如何记得住一个小小的燕家?!

    燕离闻言再也忍不住,冲上前去,纠住顾子舟衣衫前襟,出手如电,劈里啪啦甩了他十几记耳光,又是一顿拳打脚踢,一边挥拳,一边怒骂:“你逼死我姐姐,污陷我爹爹通敌卖国,你害得我满门抄斩,你居然忘记了?你居然什么也不记得了?你无耻、你卑鄙……”

    顾子舟虽然亡命齐国,可也仗着姑姑的势力,一直锦衣玉食、养尊处优,何曾受过这等苦楚?痛楚难当之下,不禁眼泪鼻涕直流,大声叫道:“轻尘,轻尘,轻尘……求求你,救救我……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,我也叫过爹爹不要害方相……轻尘,你相信我,你一定要相信我,我真的尽力了,我救不了方相……轻尘,你知道,我怎么也不会害你的呀……”

    一声声“轻尘”,一声声“方相”,燕离迷离愤怒的神智仿佛被一丝光亮给拉了回来,呆呆地望着手底下那个头破血流、狼狈不堪的人,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,一把丢开顾子舟,退后几步,歪着头,一时也拿捏不定,究竟该如何处置他。

    “轻尘,他也是你的大仇人,你说,怎么处置他?”

    方轻尘冷冷一瞥,顾子舟抬起头,血流如注,泪痕满面,一张脸肿得几乎不见人型,可见燕离这一顿拳脚,下手有多狠多不留情。偏偏他又不肯让顾子舟轻易死去,否则他若是拳拳夹带内力,便是有十个顾子舟,也早已一命呜呼。

    顾子舟一边咳血,一边爬向方轻尘,痛哭流涕:“轻尘,你相信我,我真的没有害方伯父,我真的没有……我不懂爹爹为什么要那么做,他说有方相在一天,我们顾家便没有好日子过……我不明白,爹爹为何那么狠……我求过爹爹,流放也好,贬官也好,不要满门抄斩,不要牵连你……可是,那天,我赶到方家的时候,方相早已服毒身亡,你也不见人影,我原想救你的,我原想让你们逃到齐国去的……轻尘,轻尘,你信不信我?……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,你也会求人救人?哈哈,顾子舟,你别以为这样说,就能活命!”

    “我相信!”燕离笑声未停,却听得方轻尘冷冷的声音响起。

    “轻尘,你——”

    方轻尘慢慢蹲下,撕下衣衫下摆,轻轻拭去顾子舟脸上污血,慢慢说道:“我相信,你尽力了!”

    顾子舟怔怔地看着方轻尘那双不曾变过的清澈眸子,忍不住嘶声痛哭。

    燕离又气又怒:“轻尘,你、你做什么?你说相信他,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方轻尘垂下眼眸,却不理睬燕离,淡淡问道:“子舟,你有什么愿望?”

    顾子舟呆滞地看着方轻尘,心下激动如狂,语声唵咽:“谢谢你,谢谢你,轻尘!我还以为你一定恨死我,再也不愿见我一面了!”他虽一脸青肿,但依然绽放一缕微笑,刹那间竟是说不出的神采飞扬。

    方轻尘凄惨一笑:“你是你,你爹是你爹,我恨你做甚么?如果玄风在此的话,想必……唉!”

    “你不晓得玄风的下落?”

    方轻尘摇摇头:“他当年离开之后,再无消息。”

    顾子舟面色略有一丝怪异,叹了一声:“离开也好!”

    燕离看着他们二人仿佛旁若无人般,自有一份情谊在,只觉气愤难当,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嫉妒。他一直把顾子舟当成燕家与方家共同的仇人,却没想到方轻尘不但不当顾子舟是仇人,反而言语之间,竟是朋友相交,这个发现无疑对燕离是一个至大的打击。又恨又怒之下,忍不住叫道:“轻尘!”声音有着压抑的怒火。

    顾子舟扫了燕离一眼,隐隐有些担心与顾忌,方轻尘却是微微一笑,自顾自地问道:“你还没说呢,有何心愿未了?”

    燕离咬咬唇,深深呼吸,垂头不语。

    顾子舟看见燕离不再理睬自己,不禁有些诧异,怔了一怔,马上反应过来方轻尘的能为,心中一喜,急急说道:“我知道,我们顾家也算是罪恶到头,爹爹在大都城破之时便自尽了,我虽逃到齐国,终究还是逃不了一辈子。我自知难有活命机会,可是,我的儿子……我只有这么一点骨血,他才三岁……轻尘,他虽是姓顾,但他娘是烟花女子,我爹不让他进顾家族谱……轻尘,你求求燕王,可不可放过我那孩儿?”他虽一生无良,但说起自己的亲生骨肉,依然一脸温柔期盼,为着自己孩儿的一线生机,他不惜低下曾经高贵的头颅,苦苦地哀求着。

    “哼!”燕离不屑地冷哼一声,扭过头,不再看那张令他作呕愤怒的脸,所以,他没有看见方轻尘眼中浓浓的悲伤,没有看见方轻尘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——

    感谢笑鱼亲亲的建议与意见,嘻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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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正文 第二十章 相绝(上)作者 天使

    更新时间:2008…7…23 14:31:20 本章字数:4568

    第二十章 相绝(上)作者 天使     相对默然,惟有沉郁的气氛蔓延。

    就算是在燕离误会、猜忌方轻尘的时候,方轻尘亦不曾如此的冷淡如此的漠然。就算是在方轻尘冷斥、恼怒燕离的时候,燕离亦不曾如此的悲哀如此的疏离。

    噼啪一声,是烛火跳了个灯花,低低的声音划破一片寂静沉默。

    “你执意要替那个人渣求情?!”

    “我没有替顾子舟求情。顾子舟固然罪无可赦,但稚子何其无辜……”

    “哼,难道你不是看在你的‘好’朋友的份上才求的情吗?”燕离的声音透着一丝气恼。他生气,气方轻尘从未告诉自己真相,他恼怒,恼自己从来就不曾真正了解过方轻尘。纳兰墨是如此,顾子舟也是如此。虽然自己与方轻尘相处的时间最多,可是,方轻尘的生命中,还有许许多多重要的人,而自己,却是被排除在外的。一念及此,心中酸涩不已,对顾子舟的仇恨仿佛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,更是迁怒到那个未曾谋面的三岁孩童身上。方轻尘越是千般道理万般情义的说破了嘴,他就越是恼怒,死活也不愿顺遂轻尘的意思,到得后来,几乎是有些蛮不讲理的霸道了。

    方轻尘苦笑。

    以血偿血,以牙还牙,他该赞燕离毕竟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吗?

    杀人偿命,天经地义,比起当初燕家满门凄惶无助的悲惨,比起方家大难临头时的惊恐怨怼,无疑,顾氏一门早应有报应当头的准备。

    只是,顾子舟凄惨哀求的目光在眼前飘过,仿佛又变成一道清澈的、好奇的、孩童的眼光,不解世事,不明是非,只是单纯的、无辜的睁大双眸,看着这个世界,看着人们的争权压利,看着人们的血腥残忍。

    在未来的世界,株连是一个多么遥远的名词,遥远得如果不是回到这个时空,根本就不知道人类,竟会如此冷漠如此残忍。人们总是高呼“一人做事一人当”,但实际上牵连无辜之时,又是振振有词:斩草除根、非夷九族不能平其恨……

    阿汉会睁着一双清澈得有如孩子的眼睛,困惑地、不解地问人类怎么可以这么残忍,人心良知何在,然后会耐心地、认真地解释法律规定没有犯罪的家属是不能定罪的,但是方轻尘不是阿汉,他不会说:株连是不对的,报复到无辜的人是残忍的,他只是,默默地看着燕离,看着他咬牙切齿的痛恨,看着他无力解救家人的悲苦,看着他大仇将报的茫然。

    小楼中人不需要改变这个世界,他们只需要融入这个世界的规则、生活,冷眼旁观,然后,努力完成自己的论文!至于这个世界的法则是好是坏,是对是错,又与他们何干?

    他知道,燕离的性子有多么的刚烈,他明白,燕离的仇恨有多么的刻骨,他清楚,燕离的决定有多么难以更改。燕离倔强,任性,刚烈,他看不惯无能,看不惯欺善怕恶,看不惯溜须拍马,他看不惯一切腐朽、堕落、污黑,他雷厉风行,他嫉恶如仇,唯独不曾学会宽容与谅解!

    或许是自己的过错吧!

    方轻尘暗暗自嘲!

    在世人的眼中,方轻尘是温和文雅、宽容侠义的谦谦君子,只有方轻尘自己清楚,他任性无情,他睚眦必报,他自私自利,如果有人全心全意对他好,他愿意把心掏给对方,可是,要是有人负他伤他,他必百倍千倍回报之,让那人一生一世,生不如死!张敏欣说得对,他就是狠心决绝,就是没心没肺的大恶人,所以,庆国两任女王皆是痛苦一生,疯狂莫名!

    如此自私无情的方轻尘,又怎能奢望燕离宽容仁慈呢?

    而他,又何尝是仅仅为了慈悲二字而出言求情?

    或许,燕离忘了,但方轻尘却不会忘记,昔年京城的三大公子,也曾是同窗三载的朋友!

    顾太师之子顾子舟,方相之子方轻尘,御史大夫之子董玄风,合称京城三大公子。

    方轻尘以博学多才闻名,顾子舟以嚣张跋扈闻名,而董玄风则以任侠仗义而名满京城。

    三位贵不可言的公子原本也无太大的交情,只不过刚好都在太学中学习罢了。

    顾子舟虽然纨绔,不学无术,但也惧怕夫子的铁尺,无奈之下,只有求助方轻尘这位夫子眼中的天才。

    方轻尘一向温和淡雅,对于顾子舟的求助,倒也并不为难,没想到顾子舟居然也懂得投桃报李,自此之后,对方轻尘言听计从,有时甚至将顾太师的谋划事先告知方轻尘,以便方相从容应对。

    董玄风原本看顾子舟也是极不顺眼,但相处下来,才发现这个众人口中的纨绔子弟,其实也不是那么穷凶极恶之人,不过是嚣张了一些,好色了一些,草包了一些,当然,也会做些仗势欺人的勾当,不过,却无甚大恶,尤其在方轻尘面前,十分老实,从来不做让方轻尘不高兴的事。在顾子舟刻意的讨好之下,董玄风本着劝导、感化顾子舟的目的,也就与之称兄道弟。

    这样的交情一直延续到董玄风突然离开京城,而后方家遭逢大难。

    方轻尘救下燕离之后,也曾调查过燕家之事。顾子舟看上燕离姐姐燕翎不假,但燕家满门抄斩,却绝非顾子舟的报复。当年,顾子舟之所以会到边疆,本就是顾太师的授意。燕离之父虽忠勇,却太过正直,屡屡冒犯上司,而顾太师又一意安插自己人到军中,如此一来,燕离之父也便正好成为其眼中钉肉中刺,污陷、杀害,也就接踵而来。

    方轻尘之所以一直未将真相告诉燕离,一是顾子舟也并非全然无辜,燕翎的死,他确实要负最大的责任,二是陷害燕家的主谋正是顾太师,顾子舟身为其子,纵然无辜,以燕离刚烈的个性,铁腕的手段,若是报复顾家,绝对是以牙还牙以血偿血,既然燕家满门罹难,顾家满门又何以安然解脱?

    方轻尘太了解燕离,也明白自己的求情,对燕离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,甚至在燕离眼中,或许还是一种背叛与忤逆,只是……!

    方轻尘悲哀、惨淡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只是,他终究还是面对顾子舟,他终究还是答应了那样的哀求。

    如果他不曾看见顾子舟,如果他不曾听见顾子舟的苦苦哀求,或许“满门抄斩”也不过听过便一笑置之。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无情太多的残忍,只要罪恶不是在自己眼前上演,他、甚至小楼的任何一位同学,都不会主动干涉。可惜,燕离一心要让他见着仇人的下场,却没想到给了顾子舟一个求情的机会!如果他不曾看见顾子舟,如果燕离一声令下,马上处死顾氏满门,再没有给他干涉的机会,如果顾子舟不是他的旧识,如果那个孩子不是才三岁的无忧无虑、无辜天真,如果,如果……如果可以有如果的话,又怎会有天下之憾事?

    方轻尘低头,略带讥讽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只是,顾子舟昔年对他亦有情份,一向不愿欠人恩情的方轻尘如何拒绝他唯一的请求?

    只是,那样一个虽未谋面却已听说的孩童,终究是太无辜太可怜,拥有现代思想的方轻尘如何接受这样一条纯洁的性命无声无息消散?

    只是……只是,不为什么,只是单纯地忽然有了逆反的心思……

    “燕离,如果你不同意,我也会自己去救那个小孩,我既已答应了顾子舟,就不会食言而肥!”声音带着不可违逆的斩钉截铁与坚决。

    “砰”的一声,燕离手中的杯子跌落在地,眼中满是惊讶与不可置信。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?”微微提高的声音,有着压抑的怒气,一双凤目已是冰火交融,仿佛是火山喷发后又突然遇上冰封,沸点与零点的冲击,带来极大的压迫感。

    方轻尘轻轻叹了一口气,直视燕离,目光一如当初的清澈、稳定,只是看着他出奇愤怒的眼神,忍不住还是低下姿态,再一次恳请:“放过那个孩子吧!”

    燕离面色数变:“轻尘,你疯了吗?姓顾的造了多少孽,你居然同情他可怜他甚至为了他不惜违抗我?!你忘了方相是如何冤死的?你忘了方家满门是如何受牵连的?你忘了你当初千里逃亡时的凄苦无助了?”

    “燕离,我再说一遍,我没有为顾子舟求情!”

    “哈,你敢说你不是听了那混蛋的哀求才答应求情的?你敢说你不是同情他可怜他?”

    方轻尘一时默然。

    燕离说得没错,他确实是同情顾子舟,确实是为他感到悲哀。

    方轻尘的沉默对燕离是更大的刺激,他冷笑一声,眸中充满了压抑的愤怒:“你是威胁我吗?我若是不同意放人,你便自己救人,是劫法场还是要求所有人不遵旨意?!你就这样报答我的信任?”

    方轻尘心中一痛,呆呆地看着燕离,心中一个念头翻来滚去:我知道我这样请求你会不高兴,可是,你竟如此不给我面子吗?难道你我这么多年的情份,竟连一个无辜的孩子也救不了吗?

    痛极伤极,全身发冷,方轻尘语调微微颤抖:“他只不过是一个孩子,燕离!”

    “孩子?我姐姐死时,不过十五岁,不也是个半大孩子?我家破人亡之时,不过九岁,难道不是个孩子?谁人可怜我们只不过是个孩子?”

    “你受了伤害,便要让天下人都受一样的伤害么?你被人砍了一刀,你恼怒那人报复那人,天经地义无可厚非,可是如果你不但要报复那人,还要迁怒其他人,那你与那个随便杀人伤人的人又有什么不同?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那个让你受伤的人?”

    “你是说我就是个见人便杀的疯子?!你怎么不直接骂我是个暴君呢?!”

    方轻尘摇头,望着神情暴怒的燕离,不明白为什么燕离会如此强辞夺理。以前纵然自己骂他驳斥他,他再生气再不满,也不过是冷语相对,从来不曾与自己正面冲突,难道这就是一个帝王的威严霸气么?难道他终究是不再信任自己厌倦自己了么?

    方轻尘,你真是失败!

    浓浓的挫败感,加上伤心失望,方轻尘闭了闭眼,定定神,深吸一口气,几乎是决然地说道:“燕离,你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,看在我跟你的情份上,饶过小孩一命吧!”

    燕离脑中轰地一声,仿佛晴天响了霹雳,炸得他头昏眼花,轻尘在求他吗?一向骄傲的轻尘居然为了顾子舟、为了那个素不相识的顾家孽种求他?!顿时,他所感受到不是高兴轻尘的低头,而是一种强烈的妒忌与羞恼!眼睛瞬间便红了,咬着牙根,声音透着一股愤恨:“好好好,我算是明白了!你宽容仁慈你心肠好你保护欲强,所以当年你救了我,你一心一意帮助我,如今,那个孩子是那么脆弱那么无辜,你也决意要保护他教导他,是吧?原来,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,原来,我不是你唯一关爱的人!”

    方轻尘睁大了眼,心中一股绝望闪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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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正文 第二十一章 相绝(下) 作者 天使

    更新时间:2008…7…23 14:31:20 本章字数:4343

    第二十一章 相绝(下) 作者 天使     方轻尘睁大了眼,心中一股绝望闪过。

    不是唯一?!

    在燕离眼中,自己十年来的不离不弃,生死相随,竟然如此轻易的被抹杀了!

    方轻尘骄傲、任性,如果不是他认定的人,又怎会一心一意生死与共?如果不是为了燕离,他又怎肯忍受种种侮辱攻击而不以为意?

    一切只是为了你啊!

    而你,却以为只是保护欲强吗?只是同情吗?!

    方轻尘心痛如绞,摇摇头,终于不愿再与之争论下去,抬脚往外便走,脚步未停,却冷冷说道:“你就当为自己的未出世的小皇子积点德吧!”

    燕离霍然抬头,脑中一片混乱。又羞又妒又气又恼又恨,还有一丝对方轻尘的愧疚,突然听得这个消息,脑子竟然一时反应不过来,半晌才知道方轻尘所说何意,只是,那人已经远去。

    明明应该是欣喜若狂的消息,燕离却呆滞了!

    抓起一杯早已冷却的茶水,猛地往自己脸上泼去,冰凉的水在滚荡发热的脸上流过,发热的大脑顿时为之一清。

    忽然想起自己对轻尘如何恶语相加,如何嫉妒如狂,燕离一时悔恨得马上便要去追轻尘,告诉他,自己其实只是突然见到仇人特别激动,自己只是一时太意外太生气了,所以才会迁怒他!

    然而,刚刚抬起脚,却又顿住!

    燕离,你不是说过要放走轻尘么?

    燕离,你不是说过不再任由这样君不君臣不臣的关系再继续下去了么?

    日日相对,他需要多大的自制,才能忍住不表白、不亲近?

    夜夜相见,他需要多大的忍耐,才能公事奏对、不露痕迹?

    他没有信心,他可以一直这样下去,仅仅把轻尘当成兄弟、朋友、臣子!

    如果,不再相见,就不会再伤害轻尘,那么,他情愿永远不再见面!

    如果,疏离冷淡,是对轻尘的保护,那么,他情愿担尽忘恩负义的恶名!

    轻尘轻尘,我知道你的骄傲,我知道你的淡薄名利,如果我的无情,能换得你的飞龙在天,我会选择一个人孤寂!

    你说过,你羡慕纳兰墨无拘无束、逍遥自在的江湖生活,那么,我放你走!他日,你在江湖,我在庙堂,惟愿你展翅高飞,只有我一人辗转呻吟,求之不得,但,无怨无悔!——

    那一夜,残月如勾,夜色显得特别冰冷、凄清。

    而他,就那样在景秀宫外站着,静静地凝视着宫殿内的明亮火烛。

    依稀有两条恩爱缠绵的人影,淡淡的笑语传遍宫殿,所有人,都是喜气洋洋,所有人,都是欢欣无限。

    唯有他,一个人,凄冷寂静。

    寒风呼啸,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,不曾运功抵挡寒气入侵,手足瞬间冰冷,然而,心,更冷,更寒!

    他的眼,穿过重重灯火摇红,看见那个娇媚女子的不能掩饰的喜悦与羞涩,看见那个秀丽男子唇边扬起的骄傲与欣慰。

    眼神渐渐黯淡,仿佛坠入一片黑暗,竟不知身在何方,今夕何夕!——

    幽怨的琵琶声声,曾经,亦是名动京华,多少人挥金如土却求之而不得,如今,呜咽的曲调在清幽的夜晚,悠悠传送,只是再无人愿意静下心来倾听!

    红颜易老,原也只是刹那芳华!

    昏暗的巷子里,一条孤寂落寞的人影倚墙而立,目光幽幽,投射在对面冷清的春风楼上,那里,阵阵琵琶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,如此绝世的曲子,若无知音,岂非明珠暗投?

    曲子渐转低沉,悲凉沉郁,声音越来越细,渐至不可闻。

    巷子中人缓缓走出,淡淡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,依稀可见,正是清雅出尘的方轻尘!

    他抬头望着春风楼,面上神色不辨悲喜,只是举手一抱拳,而后,转身便走。

    身后,琵琶再响,却是清雅空灵,似有珍重之意。

    方轻尘淡淡微笑,旋即,眼中却闪过一道冷然肃杀之色——

    五乐齐奏,直入云霄,气势惊人。

    似乎是上天也知今日是燕离的举行登基大典的好日子,晴空万里,风和日丽,整个燕京城都陷入狂欢的“万岁”呼喊声中。

    方轻尘身着一身正式的大红官袍,一脸凝重冷然,走进乾坤大殿。

    满殿的绯红、紫罗官袍,满殿的铁甲将士,惟有他将一袭大红穿出了飘逸,不同于平日青衫白衣的脱俗出尘,却越发衬得风骨神秀,清俊高贵,世家公子的气度风华朗朗如日月,仿佛整个大殿因着他的丰姿而清亮起来,令人一见倾心,再见终生难忘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穿着官服的方轻尘,这样的陌生又熟悉的他,风雅依旧,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,让人一阵呆滞。

    安邑王一声冷哼,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特别突出,众人方回过神来。

    方轻尘目不斜视,对众人的眼光置若罔闻。

    却不料两个金甲侍卫直接上来对着方轻尘施礼,然后恭敬地道:“方候,虽然以往您出入陛下的住处都无需解剑,但今日是陛下的登基大典,除殿卫外,所有人等都不得携利器入内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需要解剑么?”方轻尘声音低沉,虽是平平淡淡地一句问话,但两个侍卫却不自禁地感觉背后一阵冷汗,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,面前的空气几乎在一瞬抽空,令他们呼吸几乎停滞,一颗心猛然收缩,若非训练有素,只怕当场便大惊失色、浑身颤抖了。

    努力克制住后退的念头,深深吸了一口气,望着一脸平静的方轻尘,却突然发觉一切如旧,空气清新,呼吸也一如平常自然。

    愣了愣,满肚子的困惑,不由相互对视一眼,彼此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恐怖与震惊。

    正要回话,韩笑已迎上前来,低低唤道:“方侯!”

    方轻尘见他一脸的尴尬不自然,挑挑眉,淡淡笑道:“怎么?”

    韩笑愁眉苦脸,犹豫片刻,还是缓缓说道:“皇上有特别交待,所有人都不得携剑上殿,包括方侯您!”

    特别交待?方轻尘扬眉,讥诮一笑。

    历朝历代,臣子携剑上殿自然是不允许的,又何必特别交待呢?

    所谓特别交待,哈,不就是针对自己一个人么?

    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,久远得仿佛是前生,那个清丽少年笑得一脸纯真与得意,献宝般地将“承影”交给自己,清朗的声音依稀还在耳畔回荡:“轻尘,你要永远佩带着承影,任何时候也不能解下,这可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呢!你若是解下,我可要生气哦!”

    “轻尘,你要用承影保护我,保护你自己,知道么?”

    “轻尘,别管那些腐儒乱嚼舌根,我们之间还需要讲究什么君臣礼仪规矩?”

    “轻尘,我不是君,你也不是臣,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啊!”

    燕离啊燕离,原来,你还没有忘记曾经说过我可以携剑上殿的,所以,才记得要对我特别交待!

    燕离,你的安全已经交到别人手上,不再需要我了吗?

    燕离,你已经不再信任我了吗?!

    方轻尘淡淡一笑,随手解下从不离身的“承影”剑,交给韩笑,不再看那柄千古名剑一眼,静静走到群臣队列中,至于一干或窃喜或惊讶或不解的群臣,他更是完全不予理睬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有礼官高喊:“乐起!恭请皇上!”

    “祭天!祭地!祭鬼神!祭祖宗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方轻尘自燕离出现坐上宝座后,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。

    燕离眼神迷离,目光仿佛落在极遥远的虚空处,方轻尘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面上,他却无任何反应,也不与他对视。明明登基是何等隆重、庄严的大典,他居然也有本事神游太虚,面无表情,竟无一丝喜悦之色,更无威临天下的霸气。

    耳边听得礼官口呼:“诸位大人起立,行跪拜礼,恭贺我王万寿无疆霸业永传!”

    群臣齐齐跪下,行三跪九叩大礼,独方轻尘一人站立,昂着看着高高在上的帝王。

    无数不满的目光瞧过来,无数的低低私语响起,方轻尘只是微笑着看向燕离,直至燕离终于回神,静静地回视他。

    两人目光终于交集在一起,却又平静无波,不曾掀起半分波澜,也不曾激荡一丝火花。

    燕离的冷静漠视,方轻尘的温和淡然。

    仿佛是第一次见面,那个满脸仇恨的孩子有着一双清澈而不染尘埃的双眸,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转来转去却倔强得不愿滴落。

    仿佛是第一次重伤,那个满脸担忧的少年有着一双布满血丝且疲惫的眼睛,沉重的哀痛点点滴滴皆在眼中。

    仿佛是第一次争吵,那个一脸愤怒的青年有着一双燃烧怒火却委屈的眸子,恼怒、猜忌、嫉妒,却又伤心无奈。

    仿佛是第一次冷漠,至尊天子就在眼前,他,却再也看不清他的眸间是愤怒抑或是厌恶?是疏离还是无情?

    闻君有两意,故来相绝决!

    方轻尘低头微微一笑,恭恭敬敬,依足君臣之道,对着那个高傲的帝王行叩首之礼。

    满朝传来低低的松气声音,方轻尘一笑,朗声道:“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
    燕离眼中闪过一丝凄凉,抿了抿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的唇,只是方轻尘低着头,不曾看见。

    低低的叹息自方轻尘喉间逸出,只是声音尚未传至空中,就已湮灭在唇齿之间。

    “小容,或许你说对了,爱情,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!”——

    登基场景有部分借用了笑鱼写的“轻尘的模拟记录(三)”,呵呵,某只实在是不会写这种高难度的大场面啊,只好春秋笔法了,orz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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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正文 第22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(上)作者 天使

    更新时间:2008…7…23 14:31:21 本章字数:4320

    第22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(上)作者 天使     “轻尘,你这么快就要回来了?”阿汉的声音带着惊奇,心下一算,他开创了小楼入世时间最短的纪录,不过,轻尘这一世好像没比他好多少啊!

    “阿汉?谁说我要回来了?!”轻尘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压抑的恼怒。

    “可是,你的伤体明显支撑不住了……”阿汉瞪大眼睛,小小声说道。轻尘的恼怒连迷糊的阿汉也注意到了,还是不劝说他为妙,毕竟就连阿汉这样万事不萦于怀的人,也知道最好不要去惹暴走中的轻尘啊!

    小楼同学们几乎都在尘世间历练,小楼中只有阿汉一人,他刚准备开始第五世历练,没想到入世之前,竟发现轻尘的精神体极度不稳定,似乎有回归的迹象,却又压抑着自己不回来。阿汉不曾遇上这样的情况,抓抓头,又不知从何劝起,何况,他也不曾关注过轻尘这一世的经历,发生何事他也是懵懂不知,无奈之下,赶紧报告庄教授。

    庄教授也是一番劝阻,但轻尘更绝,干脆不理不睬,任由庄教授唾沫横飞,最后只能哀叹自己毫无教授的威严,这帮死学生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听话,唉,要是每个学生都像小容一样如此优秀如此认真,那该有多好啊!

    庄教授叹息一番,悲哀地发现,自己的白头发又多了一根!

    对了,小容!

    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,该让小容当一回说客!

    于是接通轻尘与小容的联系,庄教授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。

    “轻尘,你受伤啦?”正在努力埋首一大堆政务公文的小容,被教授抓来干这种高难度的劝说工作,还真是叫人郁闷啊!

    “小容,怎么是你?哈,死老头还真是会选说客,他不是都已经跟你说了,还问什么?”

    “咳咳,我只是很好奇你居然没有玩自杀游戏?你确定你不是故意受伤的?你不是常挂在嘴边:早死早超生,脱离苦海万事大吉嘛!”

    “哟,优等生,你真是会劝人呀!现在你不是应该说,千万别放弃啊,想想那地狱般的补考岁月,撑撑也就过去了!”

    小容一愣,不由点点头:“对哦,你说得很有道理!”

    “废话少说,你快点想想办法,怎样才能救这具身体?我试了很多种方法,一点用也没有!”

    小容撑着下巴,想了一想,突然想起自己是庄教授叫来劝轻尘回小楼的,不是帮忙他任性胡闹的,不由又好气又好笑,自己居然反倒被轻尘给摆了一道!轻咳一声,继续他那毫无新意的劝说:“轻尘,不过是一世的模拟嘛,反正只是受伤意外而亡,虽然没有完成论题,好歹不算自杀,不需要扣分,比起你前两世自杀倒扣分的情况要好上很多了!”

    “哼,你说得倒是轻松!我虽然崇尚六十分万岁,但至少也要及格吧,你不是一直劝我要宽容一点,认真一点吗?嘿,现在我很认真,你又说放弃算了?”

    “喂喂喂,你别偷换概念啊!我叫你宽容一点,是叫你对模拟对象宽容,又不是叫你死活赖在人世不走,就你这样,人家还以为是诈尸呢!”

    “你、你、你……”估计那一边方轻尘已经快被小容给气得吐血三升了,有这么劝人的说客吗?

    “说正经的,轻尘,你为什么坚持不肯回小楼?我们的精神力虽然强大,可也不等于可以无视伤害痛苦!你以为你是阿汉那样的怪物一身内力生生不息源源不绝?竟敢独自对三万军队使用天音幻术?老兄,是三万人啊,不是三十人三百人!没有当场走火入魔就算是奇迹了!现在你内力枯绝,奇经八脉俱断,你不回小楼,难道留在那里做植物人?再说了,你就算勉强当植物人,可以你现在的功体,又能撑得了几天?人家当植物人是无知无觉,可你呢?精神力的强大,让你神智清明,没有办法像普通人一样可以昏厥保护自己,所以身体的每一分痛楚你都可以感受得清清楚楚,那可是连我们的精神力也很难承受的痛苦啊!何况若是肉体死亡,你的精神体一样会自动回归小楼,你又何必自讨苦吃的多受几天痛楚?你别犯傻了!”

    “你当我愿意这样啊?可是,我又不是阿汉那个小白,他模拟了半天,居然连论文的边都没有沾到,我可不想小楼的中央电脑再一次当机!”

    “老天,轻尘,你不会就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而不肯回小楼?”小容终于大呼小叫起来,如果眼前有一块豆腐,估计他也干脆就一头撞死算了。

    轻尘气得不住冷笑,如果现在小容就在他的面前,他一定要掐死这个家伙,居然敢、居然敢嘲笑他!

    “轻尘,你这么坚持不肯回小楼,真是为了那个可笑的原因吗?爱情又不是市场买菜,一分钱买一分货,不是你付出多少就一定会得到多少!得之,我幸,不得,我命,爱情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,强求是没有用的!”

    “小容,如果你的小皇帝还没有长大**,可是你就要死了,你会不会不甘心呢?”

    小容瞬间愣住,半晌,轻轻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当然不甘心!

    他曾经在垂死的帝王前,诚心诚意地说:“臣必不负陛下所托!”

    他亲眼看着粉雕玉琢的孩子,一天一天身体拔高,他亲自手把手地交孩子学习文章、学习治国之道,他费了那么多的苦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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